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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三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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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三章

“餵?”崔玉成半夜接到了梁嘉河的電話,梁嘉河就沒這麽晚給他打過電話,他第一反應是出事了。

“你咋現在打電話了?你現在在哪兒呢?對面人多不多?”

崔玉成拋來一堆問題,感覺梁嘉河不出聲制止,他還能再問幾個。

“對面人還挺多的。”梁嘉河看了眼對面,“五六個人吧。”

“操,這麽多,你等著,你等著,別掛電話啊,我馬上來。”崔玉成連忙從床上彈起來,先把褲子套上,拽了件短袖就出門了。

他急得滿頭大汗,便出了門。

“你現在怎麽樣了?能應付不?”崔玉成問。

“能啊。”梁嘉河道。

“別嘴硬了,渾身上下嘴最硬,你等著啊!”

“我等著呢。”

“我再去喊幾個人!你再周旋會兒。”

“咱倆就行。”梁嘉河開口。

“行啥呀,”崔玉成一邊跑一邊給朋友發信息,期間不忘了問梁嘉河那邊的情況。

“對了,出啥事了?”崔玉成現在才想起來問這個問題。

“喝酒啊。”梁嘉河還想聽他說出來什麽別的,那仿佛要幹架的架勢,他還覺得挺好笑的。

“喝酒?別……”崔玉成剛想反駁,跑步的腳就停了下來,他停在原地,看著自己剛給朋友發出來的消息。

“急急急,快點收拾收拾出門。”

對面回了一個問號。

崔玉成只好冷著臉,打了一句“出來吃飯不?”

對面回覆道:我褲子都穿上了,你神經病啊。

他也想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梁嘉河。

趕到燒烤店,人還不少,旁邊一桌五六個人,大概就是電話裏梁嘉河說的對面。

“哎,你咋心血來潮約我吃飯了。”

梁嘉河指了指旁邊的一提啤酒道:“突然想喝了。”

“成,兄弟想喝我就是半夜也得跑來啊。”崔玉成樂呵呵地開了一瓶啤酒,然後就猛的一灌。

兩個人聊了一會兒,又認識聊到現在,最開始的時候跟崔玉成並不熟,還是崔玉成一直貼著他,把梁嘉河貼不耐煩了,他倆也就熟絡起來了。

“剛見面那會兒我覺得你丫特別不好說話,就不帶正臉看人的。”崔玉成哈哈大笑。

“因為你太傻了。”梁嘉河也笑。

“不過現在認識了發現,其實你小子是最好相處的了,誰對你好你就對誰好,沒一點兒心眼。”

梁嘉河喝著酒道:“你現在也是傻。”

“行,傻就傻。”崔玉成不在乎,看著眼前這個名牌學校的大學生:“在你面前誰聰明呀。”

他搖了搖頭,跟崔玉成碰了下酒瓶,笑得勉強:“我也傻。”

話音剛落,崔玉成大概就明白梁嘉河把他喊出來是因為什麽了。

他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,崔玉成當然知道,幾乎滿分的試卷、優異的高考成績,一切的一切無不昭示著他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。

只是這麽聰明的人在感情裏卻那麽的傻。

“來來來,”看出了他的情緒,崔玉成連忙道:“喝酒喝酒。”

兩人一瓶接著一瓶,想喝醉的是梁嘉河,崔玉成只是在一邊陪著他喝。

但是他不敢喝太多,梁嘉河這架勢像是要喝到天亮也不罷休。

只是他的酒量也算不得特別好,今天不知是不是什麽被影響了,喝了沒多久就暈了。

他本來還算是強撐著讓人看不出來異樣,現在這樣才徹底讓崔玉成知道他情緒不對勁了。

崔玉成嘆了一口氣,他攬著梁嘉河的肩道:“行了,我懂你,想哭就哭吧,這兒沒別人。”

他本以為下一秒自己就能被梁嘉河踹出二裏地,又或者是梁嘉河仍然一聲不吭的喝著悶酒。

只是梁嘉河真的哭了。

他就這麽趴在崔玉成的肩上,肩膀抖動著,只是他哭的聲音很小,也是因為梁嘉河壓抑著自己,那聲音混雜在身邊人的笑聲裏,顯得格外悲切。

崔玉成皺著眉頭,他穿著短袖,肩頭早就被淚水浸濕,梁嘉河什麽時候也沒有哭成這樣,就連高考過後,終於即將擺脫這個地方他也只是落下了兩滴淚來,因為他的一生足夠的苦,以至於他對一些事情變得麻木。

但是他的感情依舊鮮活。

崔玉成拍著他的肩,嘴裏念叨著:“哭吧哭吧,哭完了就開啟新的人生了。”

梁嘉河不說話,那一夜,分明是夏夜,但是他覺得格外悲涼。

後來他們都不再提起今晚發生的事,梁嘉河依舊幹活掙錢,崔玉成依舊每天宅在家裏。

一直持續到開學,這樣散漫的日子也總算是結束了。

梁嘉河開學開的早,崔玉成執著的要來車站送他。

“真想跟你一塊兒去看看。”崔玉成憤憤道。

“你不看過好幾遍了嗎?”梁嘉河說。

“那我也沒進大學看過呀,聽說特別漂亮,食堂飯還好……”崔玉成開始嘰嘰喳喳的說道。

“在那兒沒事兒都跟我打電話發個信息啥的。”

“電話費不要錢啊。”梁嘉河笑道。

“電話費能有幾個錢,你吱一聲,哥給你充個幾百塊。”

兩人聞言都笑了,梁嘉河挑了挑眉:“真大方。”

“在那邊照顧好自己,別不吃飯,去那兒可沒人催著你吃飯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崔玉成的話他聽了有些耳熟,臨走前姜凡心也這麽叮囑他,偷偷給他書包裏塞了一千塊錢,被梁嘉河看見了。

但梁嘉河沒說,直到走,姜凡心都以為那一千塊錢梁嘉河收著了。

其實梁嘉河又悄悄放前臺的抽屜裏了,姜凡心給他的已經夠多了,只是一句“照顧好自己”,梁嘉河就覺得沈甸甸的。

他這一生幸運,身邊好歹有那麽一些人,即使沒有血緣關系,但卻比有血緣關系的對他要好。

他臨走前回了趟家,梁震正在樓下的牌場裏打牌,周圍的街坊鄰裏都說他家這次算是祖墳冒青煙了,出了個名牌大學生。

梁震臉上也有面子,但其實他根本就沒問過他考了多少分,去哪兒上大學。

他回去收拾了一下東西,帶了幾件衣服,把存的錢都充進了銀行卡裏,剩了點現金帶身上。

房間裏很幹凈,好像梁嘉河來了走了都是一樣沒什麽變化,就像這裏沒有人期望他留下。

他翻著抽屜,將裏面塞的一些卷子扔進了垃圾桶,順帶掉出來的是一張學生證。

他撿起來一看,發現是聞凜的學生證,什麽時候帶回來的梁嘉河不太清楚,大概是還坐同桌的那段日子,聞凜的東西往他桌子上隨便扔,學生證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混在了幾套卷子裏,然後被他帶回了家。

他跟聞凜一張合照都沒有,高三拍畢業照的時候聞凜早就已經轉學,他看著手裏的照片,手裏便出了汗,然後慢慢攥緊了拳。

然後整個地方就沒有什麽好留念的了。

梁嘉河轉了一圈又轉了一圈,目光落到窗臺的一株植物身上,那是很早之前帶回家的了,梁嘉河沒有刻意的養過,它也很識相的頑強的活了下來。

然後跟梁嘉河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裏度過了很多個春夏秋冬。

梁嘉河走之前把它交給了姜凡心,他說放在前臺還挺養眼。

“被人順走咋辦,放這兒。”姜凡心哈哈一笑。

“那,”梁嘉河想了一會兒:“那你就跟他說,別給我養死了。”

然後又見了老徐,老徐讓他留家裏吃了頓飯,吃完飯以後也是想著法的給他塞錢,梁嘉河不情願,說手裏攢的有錢。

老徐叮囑的一些話也大抵是好好學習之類的,認真讀書,照顧好自己,上了大學也不能松懈。

梁嘉河點點頭,他要如何松懈呢,他沒有後路可以退,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,一直到工作,他的人生都還沒有徹底安穩。

然後回到現在,梁嘉河想起身邊的人不由得感覺也沒有什麽好怕的了。

“行了,就送到這兒吧。”梁嘉河示意他回去。

崔玉成也不再前進,進站口圍滿了人,送學生上大學的居多,旁邊還有不少在哭。

崔玉成也有點想哭,但是他知道,梁嘉河是不會因為這麽點事哭的,他的淚應該全部留在了那天晚上。

最後他還是成功的把自己說哭了,一邊讓他一定照顧好自己,一邊念叨著在那邊給他找個對象。

“知道了,給你找。”梁嘉河有些無奈。

“那你走吧。”崔玉成沖他揮了揮手。

“沒辦法送你,你也是,照顧好自己,雖然就在這兒上大學沒什麽好照顧的。”梁嘉河道。

“我就不用你送了,”崔玉成嘿嘿一笑:“行了!記得多打電話,多發信息!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不知是不是眼角有淚花的原因,崔玉成看著梁嘉河,也覺得他眼底亮晶晶的,像是也在藏著眼淚。

“再見啊!”崔玉成喊道。

車站裏很嘈雜,他喊的很大聲,不知道梁嘉河能不能聽見,而他只是步子一頓,沒有回頭的繼續往前走。

伴隨著火車的轟鳴聲,他終於離開了這裏,告別這裏的人,告別這個地方,向著未來前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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